平臺，即互聯網平臺，是指通過網絡信息技術，使相互依賴的雙邊或多邊主體在特定載體提供的規則下交互，以此共同創造價值的商業組織形態。近年來，隨著信息通信、互聯網、人工智能等技術發展與應用，在大數據和海量用戶的驅動下，平臺經濟已經成為一種全新的經濟模式和市場業態，并在較大范圍內推動產業迭代升級、提升生產效率、拓展市場空間、降低市場交易成本、促進市場經濟繁榮增長。但是，平臺經濟發展也面臨一些問題，突出的就是壟斷問題。
平臺經濟市場主體的壟斷行為形式多樣復雜，具體表現為：平臺經濟領域經營者與其他經營者達成、實施壟斷協議；具有市場支配地位的經營者濫用市場支配地位；經營者實施具有或者可能具有排除、限制競爭效果的集中；行政機關和法律、法規授權的具有管理公共事務職能的組織濫用行政權力排除、限制競爭等。平臺經濟市場主體的壟斷行為會危害市場經濟健康發展、抑制創新、導致消費者福利減少和國民經濟受損。
近年來，黨中央多次強調，要強化反壟斷和防止資本無序擴張，促進平臺經濟健康發展。2021年3月15日，習近平總書記在主持中央財經委員會第九次會議時強調，我國平臺經濟發展正處在關鍵時期，要著眼長遠、兼顧當前，補齊短板、強化弱項，營造創新環境，解決突出矛盾和問題，推動平臺經濟規范健康持續發展。這為我國平臺經濟健康發展提供了方向指南與根本遵循。自2019年至今，中央已推出了系列重要舉措，目的是加快推動反壟斷進程，促進平臺經濟健康高效發展。2019年8月，國務院辦公廳發布《關于促進平臺經濟規范健康發展的指導意見》，指出要維護公平競爭市場秩序，制定出臺網絡交易監督管理有關規定，依法查處互聯網領域濫用市場支配地位限制交易、不正當競爭等違法行為，嚴禁平臺單邊簽訂排他性服務提供合同，保障平臺經濟相關市場主體公平參與市場競爭。2021年上半年，國內數家知名平臺企業先后因涉嫌濫用市場支配地位、實行壟斷行為，被國家市場監督管理機構立案調查和處罰，其中一起案件的處罰金額高達182.28億元。2021年2月7日，國務院反壟斷委員會發布《關于平臺經濟領域的反壟斷指南》，著重強調了我國《反壟斷法》和配套的法規、規章、指南也適用于平臺經濟領域所有市場主體，要著力預防和制止平臺經濟領域市場主體的壟斷行為，促進平臺經濟領域公平競爭并實現有序健康創新發展。2021年8月17日，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就《禁止網絡不正當競爭行為規定（公開征求意見稿）》征求意見。2021年8月30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第二十一次會議審議通過《關于強化反壟斷深入推進公平競爭政策實施的意見》，會議指出，要加快健全市場準入制度、公平競爭審查機制、數字經濟公平競爭監管制度、預防和制止濫用行政權力排除限制競爭制度等。
平臺經濟反壟斷是堅持和完善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的內在要求
我國的基本經濟制度的一項重要內容是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必須毫不動搖鞏固和發展公有制經濟，必須毫不動搖鼓勵、支持、引導非公有制經濟發展。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有助于充分發揮不同所有制經濟的優勢，推動國民經濟持續健康發展。資本是一種重要的生產要素，經濟發展必須依靠資本的力量，平臺資本則是當前最具活力的資本力量。因此，要平等保護各方權利，增強市場主體積極性，使各種所有制經濟公平競爭、相互促進、共同發展，不斷解放發展生產力，最終實現共同富裕。
目前，我國平臺經濟領域民營經濟發揮著重要作用，一大批優秀民營平臺企業在互聯網、人工智能等技術進步的背景下迅速發展，對國民經濟高效發展做出了貢獻，但也有一些問題接踵而來，如壟斷、資本無序擴張等。大型或超大型平臺企業，交易規模龐大、活躍度高、創新性強，但是在寬松包容的狀態下，出現了如“自我優待”、“大數據殺熟”、強制“二選一”等破壞公平競爭的壟斷趨勢；中小型平臺企業被迫處于市場劣勢地位，相關行業準入門檻被筑高，消費者權益遭受沖擊，收入分配出現不平衡，平臺經濟的持續、快速發展受到阻礙。
2020年12月，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強調，要強化反壟斷和防止資本無序擴張。國家支持平臺企業創新發展、增強國際競爭力，支持公有制經濟和非公有制經濟共同發展，同時要依法規范發展，健全數字規則。推進平臺經濟反壟斷進程，目的是通過建立起平臺經濟治理體系，維護平臺經濟領域的公平有序競爭，在支持民營平臺企業健康發展的同時，發揮好公有制經濟的積極作用，更好地統籌發展與安全兩個方面，促進各種所有制經濟更好發展，完善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
平臺經濟反壟斷是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必由之路
當前，我國平臺經濟發展態勢總體良好。據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數據，截至2020年末，我國價值10億美元以上的數字平臺數量為197個，比2019年增加23個；中國和美國百億美元以上平臺企業數量占全球總數的84.2%，市值為12萬億美元，約占全球總量的96.3%。2020年，全球經濟因新冠肺炎疫情陷入嚴重停滯和衰退，全球各國產業普遍走勢低迷，但平臺經濟迎來了逆勢高速增長，在各國經濟結構中的地位和作用不斷凸顯。2020年末，我國價值超10億美元的數字平臺的市場價值35043億美元，較上年增加12627億美元，同比增長56.33%，受疫情影響不大。據估算，到2025年，我國數字經濟規模在GDP中所占比重可能會超過45%。平臺經濟在未來經濟社會中必然居于要位，其發展健康與否將直接關系到國家經濟發展健康與否。
平臺經濟自身的優點在于為供給方和需求方同時提供了相對充裕的匹配信息，協調了至少兩類不同但是又相互依賴的客戶群體，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交易成本，使供需在較短時間內得以平衡。但是現實中的平臺企業并不只關注價格競爭，為了爭奪更多的用戶和更大市場份額，平臺企業會嘗試收集公民個人隱私信息，實行不正當競爭手段、排擠競爭對手，因此國家在平臺經濟領域推行反壟斷政策的目的不是為了以強制的法律或行政手段阻止平臺經濟發展、禁錮技術進步，而是為了更好地引導平臺資本向更加健康的方向發展。
習近平總書記在主持召開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第二十一次會議時強調，“強化反壟斷、深入推進公平競爭政策實施，是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內在要求。要從構建新發展格局、推動高質量發展、促進共同富裕的戰略高度出發，促進形成公平競爭的市場環境，為各類市場主體特別是中小企業創造廣闊的發展空間，更好保護消費者權益。”平臺經濟不能是法外之地，雖然具有雙邊市場、網絡效應、動態競爭等新特征，但是，仍必須遵守《中華人民共和國反壟斷法》及配套法律法規，要嚴守紅線，避免出現行業壟斷、市場失靈、侵占消費者權益等事件。針對壟斷問題，政府需要依法依規監管和處罰，使平臺經濟這架國民經濟增長的“新引擎”不斷貢獻新動力。要讓市場在資源配置的過程中起決定性作用，但是對于一些破壞秩序、阻撓競爭的壟斷行為也要更好地發揮政府作用，這是堅持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關鍵一招。具體而言，要對平臺經濟涉嫌壟斷、不當競爭等行為進行合理規范，一方面支持平臺經濟合理有序發展，鼓勵其不斷推陳出新，參與到社會主義事業的建設中來；另一方面也要做到細致認定、依法監管，對于算法控制、數據收集等技術“黑箱”提升監管能力水平，嚴防平臺企業壟斷行為以及跨市場的力量傳導趨勢。唯有如此，才能在經濟發展過程中，充分發揮市場機制信息機敏、調節靈活、高效率等優點，使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高質量發展獲得平臺經濟領域的最大助力與推動。
平臺經濟反壟斷是防止資本無序擴張的必然選擇
平臺經濟需要在法律的監督和規范下才能實現健康有序發展。現實中，平臺企業在成長到一定規模后，通常會嘗試筑造新壁壘阻止競爭對手進入，以達到占據市場支配地位的目的，并進而憑借壟斷地位，推行掠奪性定價策略以奪取更多的生產者福利和消費者福利。在資本主義條件下，社會化大生產與生產資料私人所有制之間的矛盾使得平臺經濟的壟斷弊病更加突出。一方面，平臺經濟為社會各不同群體提供新的交易場所，具有準公共產品特征，是生產社會化的直接體現；另一方面，資本主義私有制使資本在積累過程中出現資本集中現象，當資本集中達到一定程度則必然導致壟斷，壟斷會破壞公平競爭的市場秩序。資本主義邏輯下一切經濟活動的初衷與目的都是為了實現資本的增殖。資本和科技實力顯著強于對手的平臺企業會在市場中率先占據相對優勢地位，在擁有絕對優勢地位后就會出現壟斷。擁有相對自由定價權的壟斷平臺企業可以大幅擠占消費者剩余，對有限的社會資源造成大量錯配與浪費，進而技術研發、經濟效率都將受到阻滯。
與此相對照，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可以更好地實現社會主義制度與市場經濟的結合，充分發揮好兩方面的優勢，促進有為政府與有效市場相互結合，防止資本無序擴張，平臺經濟所產生的壟斷的弊病就可能從根本上加以克服，由壟斷產生的負面影響則可以最大限度地得到限制與緩解。國家對平臺經濟實行的系列反壟斷舉措，正體現了我們社會主義制度的獨特優越性。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第二十一次會議指出，要加快建立全方位、多層次、立體化監管體系，實現事前事中事后全鏈條全領域監管，堵塞監管漏洞，提高監管效能。要加大監管執法力度，加強平臺經濟、科技創新、信息安全、民生保障等重點領域執法司法。要完善反壟斷體制機制，充實反壟斷監管力量。國家市場監督管理機構負責人在2021年9月6日的發布會上也指出，保護和促進公平競爭要明確規則、劃出底線，設置好“紅綠燈”，夯實反壟斷和防止資本無序擴張的法治基礎。針對快速發展的平臺經濟推出系列重要反壟斷舉措，實際上是引導規范其在合理范圍內健康發展的應有之義。
總之，平臺經濟反壟斷，反的不是平臺企業在市場中的優勢地位，而是一些平臺擾亂市場秩序的壟斷行為。中國是一個發展中的社會主義大國，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平臺經濟反壟斷是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創新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引導平臺經濟健康發展的必然選擇，通過加快對相關領域立法讓平臺經濟各市場主體能夠在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新征程中、在構建新發展格局中貢獻力量。
（作者單位：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
責任編輯：肖景華
